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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的吻再次落下來時, 他那大掌亦抽開了纖細的披風系帶,薄軟的絲羅披風順著肩頭滑落下去, 涼意襲來,令穆兮窈止不住一個瑟縮。

可偏偏他那呼吸滾燙,順著她的下頜一點點挪至脖頸,這略有些熟悉的感覺,一下喚醒穆兮窈腦海中沈睡的記憶,三年前那晚的瘋狂,以及無邊的痛楚不自覺使她顫抖起來, 可為了不教男人發現, 她咬著唇,死死勾著他的脖頸。

然林鐸仍是很快發現了她的異樣,擡眸便見她面色發白,呼吸異常淩亂。

她在害怕, 不,應當說是恐懼!

林鐸的眸色驟然沈冷下來, 即便害怕成這般,卻還要努力迎合他嗎?

眼見面前的男人突然退開去,穆兮窈驚慌地一下攥住他的衣袂, 微顫著聲兒,小心翼翼地喚了句“侯爺”。

她無措地望著他, 知曉他大抵是發現了自己的害怕, 因而敗了興。

這幾次三番地沒能成事,想來他定覺得十分掃興,穆兮窈心下不由得擔憂起來, 若這次還不成,他會不會對她生出幾分不滿來。

見得穆兮窈一副忐忑的模樣, 林鐸不必猜都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麽。

她害怕他離開,亦害怕自己失寵,惹他不虞。

她患得患失,是因得根本不信他,不信他歡喜的早已不僅僅是她的容顏,不信他對她付出的是真心。

穆兮窈不安地抿了抿唇,忍不住在心下責怪自己,她不該這麽害怕的,就算害怕也不能表現出來,教他發現。

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來時,卻驟然覺得身子一輕,竟是被男人扛抱了起來。

她嚇得一聲低呼,抱住了男人的脖頸,便見他闊步往t臨窗的小榻而去。

他坐在軟榻上,任她跨坐在自己懷裏,看著她紅了的眼眶,擡手用指腹去抹她眼角欲墜未墜的淚珠。

“懷上歲歲的那晚,我是不是……將你弄疼了?”

穆兮窈微微垂下眼睫,沒有答話,然眉宇間流露出的委屈仿佛在對他進行無聲的控訴,但少頃,她還是擡眼,軟著嗓子道了一句:“也……不是很疼。”

話音才落,她便覺男人落在她腰上的手驟然收緊,俯身而來,穆兮窈頓時心一提,扶住他的肩膀,努力控制自己莫要發顫。

可少頃,便聽得那低沈渾厚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,“窈兒,可還記得岑南時,你是如何解的毒?”

穆兮窈腦中哄的一下,紅暈登時自脖頸蔓延到了耳根,“不……不記得了……”

男人灼熱的大掌已然落在她裙間的系帶上,嗓音裏揉著幾分淡淡的,意味深長的笑,“那不若,我幫你回憶回憶?”

小榻邊的窗扇微敞著,窗邊盛放著一株艷麗的芍藥,隱隱暗香浮動,沁人心脾。

夜風拂來,細弱的花枝支撐著嬌嫩的花朵搖搖顫顫,然風勁愈烈,吹開花朵,露出蕊心來,其內晶瑩的露珠翻滾,終是順著花瓣滴落而下。

穆兮窈神色迷離,面色酡紅,若醉了酒般無力地伏在男人寬闊的肩頭。

林鐸輕撫著她如瀑般垂落而下的青絲,嗓音低啞,“可想起來了?”

穆兮窈羞得看都不敢看他,更遑論答他這話了。她坐在他懷裏,自是能感受到些什麽,須臾,聲若蚊吶道:“我笨拙得緊,只怕是伺候不好侯爺……”

她聽見他一聲低笑,大掌驀然扣住了她的右手,緊接著道:“倒也不急,你既得怕,不若先好生同它熟識一番。”

夜風吹得愈發緊了,及至三更左右,便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,一下竟是下了一整夜,次日早雲銷雨霽,穆兮窈方才幽幽醒轉。

入眼的床榻有些陌生,片刻後,她才想起自己不是在雨霖苑,而是在林鐸的濯墨軒。身側的被褥已然沒了餘溫,看來,他當是很早便離開了。

穆兮窈掀開衾被瞧了一眼,才發現自己未著寸縷,透過床帳看去,便見她那寢衣正淩亂地散在小榻之上。

思及昨夜之事,她臉上又不由得燒了起來,正想著要不要去將那衣裳拾了來,卻聽“吱呀”一聲響,紅蓮的聲兒傳進來,“夫人醒了?可要奴婢們進來伺候?”

穆兮窈沈默了一瞬,將衾被蓋過腦袋,自鼻尖發出一聲悶悶的“嗯”。

紅蓮紅纓進來時,見得自家主子這副模樣,不由得對視一眼,露出些許暧昧的笑。

紅纓問道:“夫人,奴婢們自雨霖苑給您拿了幹凈衣裳,可要伺候您換上。”

穆兮窈依然將自己悶在衾被裏,只幾不可聞的聲兒飄出來,“放在床榻邊便好,我自個兒穿。”

“是。”紅纓紅蓮忍著笑,將衣裳擱在床簾外的紅木圓凳上,轉身去了外間。

沒一會兒再進來,便見她家主子已然坐在了妝臺之前,低垂著眼眸,羞赧得厲害。

紅蓮紅纓只作不知,無事一般上前,一個伺候穆兮窈梳妝,而另一個則整理起床鋪和那一片狼藉的小榻。

穆兮窈透過澄黃的鏡面偷眼看去,見紅纓收拾起她那深色小衣時,盯著上頭的斑駁痕跡楞了一瞬,直想著尋個地縫鉆進去。

說起昨夜,她和安南侯實則什麽都沒做,可又不能說真的沒做什麽。

她拿起妝臺上的篦子,赫然瞥見自己仍有些發紅的右掌心,昨夜的種種便又浮現在眼前。

穆兮窈咬了咬唇,也不知她昨夜表現得算不算好,但實在累人,到如今她的手臂還覺酸得緊呢。

她指節微曲,回憶著試圖比了比,臉又不自覺紅了個透。

這般……

過了那麽多年,她都還覺害怕,也不是絲毫沒有道理的。

梳妝罷,回了雨霖苑,還未進門,便見歲歲迎面而來,一下撲進她懷裏。

“娘……”她扁著小嘴,略有些委屈道,“歲歲夜裏醒來,沒看到娘,歲歲可害怕了。”

“那歲歲哭了嗎?”穆兮窈柔聲問道。

歲歲搖了搖頭,“沒有,娘說歲歲要勇敢,而且紅纓姐姐很快便來陪歲歲了。”

穆兮窈摸了摸她的小臉,“嗯,歲歲很勇敢,就算娘親不在,歲歲也不要怕,現在有好多人保護歲歲,疼愛歲歲,歲歲再也不必害怕了。”

“嗯。”歲歲點了點頭,旋即對著穆兮窈摸了摸小肚子,“娘,歲歲等了娘好久,歲歲餓了。”

“好。”穆兮窈笑著一把抱起女兒,“我們一起去吃早飯。”

或是真的等了太久,歲歲吃的頗有些狼吞虎咽,她胃口也著實是好,竟是一下吃了一碗粥和兩個雞蛋。

幾個月前尚且瘦得讓人心疼的小姑娘,如今長了不少肉,小臉圓鼓鼓粉嘟嘟的,烏溜溜的眼睛,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,實在可愛得緊,無論是誰看見都會心生歡喜。

穆兮窈胃口小,倒還不如女兒了,不過看著歲歲高興,再也不必似從前那般飽一頓饑一頓的,她心下也頗為滿足。

只消歲歲好,這一世平安康健得長大,她做什麽都願意。

飯罷,母女二人正坐在屋內消食,周管事匆匆而來,笑容滿面道:“夫人,宮裏來人傳旨了。”

穆兮窈稍楞了一瞬,很快便反應過來,雖得林鐸昨日就告訴她太後同意了婚事,但她不曾想竟會這麽快。

幸得今日穿的還算得體,紅纓紅蓮替她稍稍理了理衣裳,便去花廳接旨。

來的是永景帝身側的太監總管,他宣完旨,命隨行的宮人擡來不少沈重的紅漆木箱,道:“這些都是太後和陛下替穆二姑娘準備的,畢竟二姑娘要嫁進侯府,若由侯爺來置辦嫁妝,傳出去到底荒唐。至於成親那日,太後也替姑娘想好了,就從城西的一座宅子內出嫁,離得不遠,到時也方便侯爺前去迎親。”

這位趙總管似也知這話的尷尬,須臾,覆又笑瞇瞇對著穆兮窈道:“能嫁給侯爺,穆二姑娘著實好福氣,京城不知多少姑娘求也求不到呢,往後只消抓牢了侯爺的心,再生下嫡子,不怕這主母之位坐不穩。”

穆兮窈聞言扯了扯唇角,道了聲“多謝趙總管”,便要留他用午膳,趙總管只言還要回宮覆命,也未收下周管事悄悄塞給他的紅封,帶著一行宮人折身離開了。

捧著手上的聖旨,看著這一屋子的“嫁妝”,本該歡喜的事,穆兮窈卻是苦笑了一下。

太後安排得事事周全,實則是怕她的身份教眾人看不起,丟了安南侯的臉罷了。

可就算如此,瞧不上她的不依舊瞧不上嗎,又有什麽差別呢……

她低嘆了一口氣,卻也未自尋煩惱,與其怨天尤人,不若實實在在當好這侯府主母才是要緊。

這婚禮也不能太過隨便,定在一個多月後,尚且還有一段日子。

她轉過身道:“周管事昨日不是說要教我如何打理府內中饋嗎?索性我也閑著,不若先學著看看賬本吧。”

周管事聞言深深看了穆兮窈一眼,對於這個即將成為侯府主母的女子,周管事其實是存著幾分敬佩的,他看得出她其實心下難過,可即便如此也沒有選擇自怨自艾。

且他聽說,他們這位未來的夫人,先頭被主母姐姐囚在莊上,受了不少欺辱,然還是將他家小主人教的這般好,明禮懂事,可見不易。

周管事頷首道:“夫人稍等,老奴這就去將賬冊取來。”

不愧是侯府的老管事,做事格外利落,待穆兮窈回了雨霖苑,周管事也帶著幾個小廝,捧著成摞的賬冊來了。

“這是侯府這幾年的賬,所有支出嚼用都記在上頭了。”

穆兮窈拿過一本翻了翻,這一筆一筆的,可謂記得格外清楚。她還是頭一回看賬冊,有不懂之處,便開口詢問周管事,很快就盡數了然了。

翻了幾本賬冊,她又隨意從一旁拿起一本,周管事看了眼道:“夫人,這是這幾個月來,府內庫房的收支明細。”

庫房的收支明細?

穆兮窈翻開瞧了瞧,上頭按日子先後記錄了不少年節時的人情走動,還有此番凱旋陛下太後給的賞賜,不看不知道,一看穆兮窈才知,這安南侯府究竟有多富有。

她看得瞠目結舌,又翻t了幾頁,驟然瞥見前幾日支出的藥材。

因著先頭疫疾時在軍營看了不少醫書,故而穆兮窈認得,這是用來給婦人補氣血的藥材。

她疑惑地沿著這一行往右看去,就見得備註上寫著“送至姑爺府”幾字。

姑爺?

穆兮窈秀眉微蹙,要說這侯府的姑爺,也就只一人了,那便是安南侯的妹夫,林琬的夫君,翰林院侍講楊從槐。

見穆兮窈盯著書頁不動,周管事湊過來瞧了一眼,“這藥材是侯爺吩咐送去給大姑娘的。”

“大姑娘?”穆兮窈疑惑道,“大姑娘病了?”

“倒也不是病了……”周管事言至此,低嘆了口氣,“或是原就體弱,大姑娘十幾日前,突然小產了,如今正在府內休養呢。”

小產?

怪不得,穆兮窈還奇怪,家中幾位兄長凱旋,林琬作為妹妹,竟至今都沒回來看看。

原是臥病在床,壓根來不了。

“侯爺可親自去看望過了?”穆兮窈問道。

“這……倒是沒有。”周管事答,“到底不大方便,不過侯爺問了前去探望過了的姑奶奶,聽姑奶奶說人無恙,便未再說什麽。”

穆兮窈聞言默了默,林琬的身份在侯府大抵是有些尷尬的,畢竟她雖是老安南侯的女兒,卻不是長公主所出,也不知安南侯對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到底是個什麽態度。

雖也存了前去探望的心,但穆兮窈想了想,還是決定謹慎些,改日問過林鐸再做打算。

此時,雨霖苑門口,歲歲伸著小腦袋看著娘忙碌的樣子,雖然很想讓娘陪她玩,但終究是不好打擾娘。

看起來,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
她只能跑出院子,去隔壁爹爹的院子尋大黑。

但跟著大黑追鬧了一會兒,玩了藤球,歲歲便有些倦了,她坐在濯墨軒門口,小小年紀卻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
她好想有人陪她玩啊……

從前在將軍府,還有小月兒和好多孩子跟她一起,但現在這裏就她一個人了,雖然侯府也不是沒有孩子,可他們見到她,總是恭恭敬敬地喊她“姑娘”,根本不敢跟她一起玩。

歲歲托著小腦袋,小眉頭皺的緊緊的,整個人憂愁極了。

突然,她聽到一聲熟悉的“歲歲”,轉頭一瞧,就見一高大的身影快步而來。

歲歲眼睛亮了亮,高聲喚道,“二叔。”

林錚寵溺地摸了摸侄女的腦袋,問道:“怎的一人在這兒,你娘呢?”

“娘在忙呢,不能陪歲歲。”歲歲失落道。

“歲歲很無聊?”林錚似是想起什麽,突然俯下身笑著問道,“歲歲,要不要跟二叔去郊外踏青?”

“踏青?”歲歲登時興奮起來,“歲歲要去!歲歲要去!二叔,我們何時去?”

林錚想了想,“後日吧。”

正好,他也趁此機會約一約程煥,那小子,明知他們都回京了,卻至今連面都不露,當真是無情無義!

穆兮窈隱約聽得外頭動靜,走出來看,便見這叔侄二人正並排坐在階上,聊得熱鬧。

“說什麽呢,這般高興?”

見了娘,歲歲跑過來,昂著腦袋道:“二叔說,後日要去郊外踏青,娘隨我們一道去可好?”

踏青?

穆兮窈倒也無事,便笑著點了點頭。

恰在此時,就見得一家仆快步而來,在他們面前停下。

這人穆兮窈認得,是府內的門房,他將手上的東西呈上,道:“夫人,這是唐府送來的請柬,說要請您和姑娘去赴他家小公子的滿月宴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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